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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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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娘正在打包行李,她全程非常冷靜,沒有一點大吼大叫或者如何,方惟彥此時要去地方任職,自然還要和京中官員聯系,還要組織人手還有要請幕僚。

徐氏對於蜜娘跟去,自然是讚成的,但是羨哥兒她就不讚成了。

“羨哥兒他娘,你看羨哥兒這再過幾個月可就三歲了,也要開蒙了,若是去了登州,一路顛沛流離,他年紀還小,能受的住麽?”

這也是蜜娘所擔憂的,她自己是不怕,可是羨哥兒年紀還小,現在路上不太平,災晃饑荒比比皆是,到時候可能還有時疫。

無疑,羨哥兒留在侯府最好了。

徐氏現在還管家,而且婆婆很細心,況且羨哥兒有乳母婆子照看,也很妥當。

但是,即便如此,蜜娘還是很不放心。

見方惟彥回來,她把苦惱對他說了:“我知道我這樣很矯情,但是羨哥兒我總放心不下,但是又擔心他跟我們外放了,到時候又生病。”

方惟彥一聽說蜜娘打算把孩子放徐氏膝下,就想起前世繼子在她膝下被寵溺太過的情景,連忙道:“我也想帶羨哥兒走,至於登州也不是什麽窮鄉僻壤。孩子在咱們自己跟前才放心,再者惟鈞將來也有自己的孩子,到時候偏疼哪一個都不好。”

雖然知道前世常雨珠生的孩子都沒活下來,但那是宮中,爾虞我詐,精明算計,而且,做娘的也不能一直看著兒子,心情也不一樣。

現在在侯府,常雨珠是世子夫人,方惟鈞雖然有妾室通房,但地位實在是太懸殊了,根本影響不到她什麽。

因此,很有可能這輩子她能誕下麟兒,到時候羨哥兒在家也受氣。

不愧是方惟彥,真的是貼心。

蜜娘笑道:“既然如此,你就和太太去說吧。我作為兒媳婦,到底也不好多說什麽。”

方惟彥挑眉,“好。”

他和徐氏說的時候,徐氏反應很大:“你是被貶謫到登州的,山東有梁山泊,有瓦崗寨,還有響馬,你們去也就罷了,讓我的羨哥兒跟去做什麽?”

想起羨哥兒跟著舟車勞頓,徐氏就心疼。

方惟彥則道:“您放心吧,他現在還小,從小就是我和他娘帶大的,我們會帶好他的。再者,他這麽皮,您未必能管住他。”

“是不是你媳婦不同意?”徐氏撇嘴。

方惟彥立馬道:“那您可冤枉她了,她是巴不得把孩子留在府上,我岳母也是說孩子在您這裏更好,她也能過來看看。但是我想,您現在還得管家,家裏事情多,日後我不在您身邊,父親也不太管事,小孩子看似簡單,但管起來太累了。上回去莊子上,幾個乳母都看不住他,還是我打了他一頓,您敢打他嗎?”

“你們兩口子還打他?”徐氏無語。

這樣徐氏就更不放心了,她兒媳婦本來就規矩嚴格,兒子也是信奉儒家那一套,兩口子這樣,羨哥兒也太可憐了。

方惟彥解釋道:“他有時候是太調皮了,怎麽說都不聽,我們有什麽法子。您還能管住他,他現在快三歲了,力氣又大,嘴又會說,誰能管好他?”

雖然當著徐氏的面這麽貶低,殊不知方惟彥心裏在跟兒子說對不起。

羨哥兒雖然力氣大,但是被她娘教的從不胡亂打人,而且人家還會背詩讀書,雖然不識字,但是記性挺好,方惟彥主要怕隔代親,爹娘太寵孩子了。

徐氏見他們態度堅決,也無法:“既然如此,你可要照顧好他,我現在可就這一個寶貝孫子了。”

見母親答應了自己,方惟彥很是松了一口氣,同時,又對徐氏道:“兒子此去,也不知何年才能回來,望母親多多保重。遇到事情,若實在是拿不定主意,多和惟鈞商量,日後兒子不在您身邊,望母親多加珍重。”

徐氏一下就哭了出來。

而蜜娘這邊聽聞羨哥兒要跟她們去,一面高興,又一面擔心。

但除了要收拾行李,還要和眾人道別,知道方惟彥被貶謫,有不少以前稱姐道妹的人就仿佛不認識似的,前段時日送禮送的火熱的瀚海公府也杳無音信了。當然,也有不錯的,如陶淳兒就親自過來了,她丈夫當時被選成庶吉士出了大力,再有郭瑤玉,人雖未來,但是送了兩份帖子來。

一份是保定巡撫的帖子,一份是大名府知府的帖子。

郭家官宦世家,拿著兩份帖子在外行走,至少過河北到山東境內都很有用,蜜娘也送了一份厚禮分別給郭瑤玉和郭家。

至於計春華這裏,陶淳兒就解釋道:“她要陪著她婆婆上香,你不知道她家妯娌多,不好出來。”

這樣的話顯然有些敷衍了,平日蜜娘在東安侯府這邊,因為她時常有詩宴可以參加,經常還讓別人多給計春華一張帖子。

因為其她人,如陶淳兒和郭瑤玉嫁的都是進士,也都有自己的交際圈,別人本來就會給帖子給她們。

但計春華此舉也不能說錯,自古趨利避害乃人之常情。

“自古疾風知勁草,板蕩識誠臣。陶姐姐不必解釋,你素來仁善,我記得你的情。”

陶淳兒不想多年姐妹就這樣淡了,可她也無濟於事。

當初她相公毫無門路,根本進不了翰林院,差點去科道,是方惟彥跟掌院學士通融了,才要了她相公進去。

這樣的提攜,蜜娘卻從不掛在嘴邊,甚至她們在京中走動,也都是蜜娘幫忙。

如此一來,計春華也太勢利了些。

不過,她也不是糾結計春華的事情,而是帶了一雙護膝來:“寒冬臘月,你們一行人要坐馬車啟程,怕是不容易,這對護膝就送給你。”

“多謝了。”

除了有兒時好友,就是同族姐妹了,阮五娘送來一件緞羽鬥篷,阮四娘送了不少點心過來,當然,這些點心一看就是家裏常擺著收攏來的。

春桃道:“五娘子還好,這四娘子還不如不送呢。平日就聽說她慳吝成性,現在看來真是如此,上次她過生日,您送的可是貴重多了。”

“如今我們在她看來落魄了,她本就不願意花錢,又怕姑媽她們說,才送了這麽一擔點心來,可見人情冷暖,莫過如此了。不過,我和她本也關系平平。”

蜜娘不大在乎阮四娘,更何況因為賀廷蘭的關系,蜜娘很少去南平伯府。

再有家中妯娌,俞氏本來因為喪禮中,對蜜娘很是畏懼,現在聽說她被貶謫,心裏自然有一等被報覆的高興,鄉君還好,但與他無關,倒是她丈夫方惟廷很高興。

“做官爬的越高,跌的就越重,你看如今是不是這麽回事?”

他自己這麽多年也只是個監生,自從鄉君生了孩子之後,就更加不會把錢給他,而要排官,還得找吏部,方惟彥也不會主動幫他,他平日見了方惟彥的風光,嘴裏含酸,沒有好話,無可奈何,只得走馬章臺。

如今見方惟彥遭殃,心裏竟然比他授官還要高興。

至於常雨珠反而送了厚禮,一方面是為了方惟鈞,另一方面也是好走不送。

蜜娘是笑罵任人,但私下也對方惟彥道:“你可要好好當官,否則,我也是受別人的氣。”

世態炎涼本就如此,雖然一早就料到了,但個中滋味要排解也很難。

方惟彥看她嘴撅的比油壺還高,不由笑道:“放心吧。”

“我自然是信你的。”就不提前世方惟彥三十歲不到就要入閣,就說這輩子他的手腕也比許多人高明。

比起他來,自己實在是自愧不如。

四處打點好之後,她們就要啟程了,徐氏淚水漣漣,很舍不得兒媳孫子,蜜娘也忍不住紅了眼,又對常雨珠道:“日後就麻煩弟妹了。”

常雨珠拿出帕子擦了擦眼淚,不禁道:“四嫂就放心吧。”

從此山高路長,還不知道你們何時回來,但等你們回來後,我肯定早就管著這府邸了。

方惟彥帶了不少平日的護衛,又讓福全長壽都跟著,還特地請了兩位幕僚,有一位四海為家,已經到了花甲之齡,但泰然自若,一看就知道不一般,再有一位年輕些的,倒也不是別人,是方惟彥曾經的同窗。

說起來他這位同窗也是挺慘,父母偏心小兒子,不僅苛待他和他妻子,甚至連孫女都虐待,還嫌棄兒媳婦生的是孫女,要他休了妻子,另娶他人,但此人科舉屢試不第,故而在一間布料鋪子做賬房,過的很艱難。

此時得方惟彥擡舉,感激不僅,順便把妻兒也帶上了。

蜜娘對夏蓮道:“陳先生時四爺的同窗,君子有通財之誼,我看他的妻子身上棉衣不夠暖,還有傷,那小姑娘也是凍瘡頗多,你們要送些藥和棉衣過去。”

陳一鳴原本名字取的極好,一鳴驚人,但屢試不第的他早已沒有了當初的意氣風發。

有陳一鳴之妻秦氏,雖然小家碧玉,可目光溫柔堅定,對懷中的女兒亦是關心有加,這很像小的時候的定二奶奶和蜜娘。

她出京時,母親聽說哭了一夜。

到了驛站後,男人們在一起談天論地,自有一番籌謀,跟著來的女人們也同坐一桌,其中有方才提到的陳師爺之妻秦氏,再有就是劉護衛之妻王氏。

劉護衛是昔日跟著東安侯出生入死的老兵,甚至還背過東安侯出來,只不過年紀大了,遂被方惟彥要了過來,不過其妻王氏是他三十多歲娶的,因此此時年紀也不過三十歲,還很年輕。

先蜜娘道:“原本我們不大認得,如今都同舟共濟,男人們在外頭辦事,咱們女人家也不能拖他們後腿才是。”

秦氏和王氏都道是。

二人又悄悄看這位方夫人,年歲還不滿二十,生的是花容月貌,氣度高華,讓人望之不敢褻玩。

王氏性情爽朗,以前在帶著兒子們在侯府圍房住著,她們在府裏沒有根基,連內院都進不去,但進不去內院,也聽聞四奶奶的為人,管家不輟日夜,井井有條,殺蛇救老夫人,為下人請醫婆,凡此種種都讓她有不錯的口碑。

她自己還受惠於那醫婆,治過婦人病。

故而,她先開口道:“我們那口子,別看他這把年紀了,但是論起作戰來,十個年輕人也不一定是他的對手。如今承蒙四爺擡舉,一定會護著四爺四奶奶周全的。”

蜜娘微微頷首,不禁笑道:“這事兒我是信的。”

秦氏吃著白米飯和肉,滾燙的眼淚也流了下來:“若非是方知州擡舉,我們在家還不知道過的什麽日子,本來家醜不外揚,但我——”

她哽咽到不行。

連外人都會看不過去,提攜一二,家裏人卻對她們像仇人一樣。

王氏趕緊安慰道:“哎呀,秦妹子,你別難過了,現在你出來了,就不必受氣了。再者日後也有知州夫人替你作主啊。”

秦氏的丈夫陳一鳴聽說很擅長刑名,平日除了在賬房之外,就是偶爾替人寫狀紙。

他雖然只是個童生,但是也頗有才幹。

若非他爹娘太過刁鉆,他自己又還想進學,也不會落魄至此。

蜜娘就道:“是啊,出來就好了,到時候自己當家作主,誰又管得了誰呢。”

秦氏擦幹眼淚,吃完飯後,倒是主動道:“方夫人,其實我家中祖籍山東萊州,是我祖父那輩從山東逃荒到京中的,說起來,我們家在山東還有些老親戚。”

萊州倒是和登州很近,蜜娘微笑,這就好。

看來秦氏也很上道,只是這樣的女子也要受婆家奴役,說起來也是可憐。

幾人過了北直隸後,一路饑民頗多,羨哥兒都變得沈默了很多,蜜娘和方惟彥商量:“咱們能幫一人是一人,拿些錢財出來周濟路上的災民吧。”

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

蜜娘雖然幫不到所有的災民,但是能救一些是一些,方惟彥也頗為同意,秦氏在一旁看著,不禁暗自點頭,東翁和東翁夫人都是好人啊。

若蜜娘本人是個弱女子,帶著羨哥兒的話,她是肯定不敢如此的。

前車之鑒就是張夫人的娘,因為好心把糧食給災民,自己反而因此善舉,拋屍於野外。

她夫妻二人拿出兩百兩來買了不少饅頭紛發給附近災民,這些人大部分是因為幹旱準備去京裏的。

秦氏感慨道:“以往我總說我的日子難過,和她們比起來,似乎又不算什麽了。”

“你們都還年輕呢,我那個時候也是遇到荒年,還吃過蝗蟲,後來能賣身為奴婢都已經是極好的事情了。”王氏也感慨。

小時候的日子想都不敢想,在東安侯府雖然也是低階奴仆,但是飯能吃飽,衣能穿暖,已經是強過許多人了。

到了晚上,方惟彥和蜜娘心裏都不好受,蜜娘雖然小時候過的很苦,但是漢江邊不缺魚蝦,湖廣畢竟物產豐饒,即便有洪災,但蜜娘自己沒有遇到過。

“惟彥,我聽說山東受災很是嚴重,你一定要做個好官,讓治下民眾不餓肚子啊。”

方惟彥自然點頭。

他執起蜜娘的手道:“有你在我的身邊,我什麽都不怕。”

過了北直隸後,天飄起了大雪,路上不宜行走,因此方惟彥找到一處客棧包了下來。誰知道蜜娘剛進去,居然就看到了一個熟臉。

“簡凝初……”

她怎麽會在這裏。

只見她身畔坐著一位年輕的男人,作商賈打扮,這人不是顧望舒又是誰。

方惟彥也心下納悶,剛和蜜娘羨哥兒坐下,就見顧望舒過來道:“方司馬,好久不見啊。”

“原來是顧兄,這是去哪兒呀?”在這裏看到錦衣衛,可不太妙啊。

只聽顧望舒道:“那咱們借一步說話吧。”

方惟彥點頭,二人往內走,卻見顧望舒忽然轉過頭對蜜娘道:“吾妻就拜托方夫人了。”

蜜娘挑眉看向簡凝初,其餘人見簡凝初和蜜娘生的很像,心中都在想,該不會二人是姐妹,都紛紛退下。

見下人們退下,簡凝初饒是覺得這幾年在莊子上已經為了生存做的那些事情是正當的,不覺得有什麽不對的,但是看到蜜娘的時候,不由得道:“四奶奶。”

沒想到蜜娘卻當尋常一樣,還道:“真沒想到在這裏看到你了?真是驚喜。有沒有用膳,要不要和我一起用?”

又讓羨哥兒喊姨姨。

簡凝初看到羨哥兒大大的眼睛,眼睫毛跟小扇子似的,她對羨哥兒笑了一下,羨哥兒則害羞的躲在蜜娘懷裏。

蜜娘打趣道:“哎呦呦,平日裏天天皮的人,這會子看到漂亮姨姨就害羞啦。”

說完,她探究的看了簡凝初一眼,他為何出現在這裏呢?

屋裏,方惟彥就知道了顧望舒的來意:“你是說扮成我的連襟,順道去登州辦案?可皇上讓張大武兄弟兩位錦衣衛已經跟著我了。”

顧望舒道:“那不過是障眼法,登州和整個山東官場都是官官相護,你在明我在暗,如此才能把皇上交代的事情辦好。”

說罷,顧望舒又拿出皇上的私信,方惟彥拆開看了,方才答應,但是他瞥了顧望舒一眼,他要做自己的連襟,怎麽哪裏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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